Tuesday, April 28, 2009

梦之三




弟弟失踪了。不知跑那去了。都半夜十二点了现在。一个小学生,你说他能跑到哪去。我沿着家门前的河一直走,河边的街灯在半干的河道 投下层层叠叠,好似颤搐的白菊的碎冠。明明只有一支街灯,却无端生出那么多枝枝节节的浮影,是谁在这样的夜里倒泻满盘的银晕,任由它在流动的齐黑里自生自 灭,繁衍疯长,爆出一丛丛银火花。河岸堆积一塚塚死贝,福寿螺还有一些像青口的小贝。全都是指甲大小,没什么肉,肉又无味。所以覬覦看不上他们。那些小贝 成队的塞着河道水闸,所以要把他们挖出来。那些带壳生物今早已堆于此地,贝肉晒了一整天,都腐烂了,死肉流出黄濁的尸水。烂艳的颜色半明半灭如死去的珍 珠。我一边呼喊弟弟的名字,一边吸入腐烂贝肉的咸腥,嗅到其在衰敗中渐渐模糊的肌肉纹理。

前面有小水一滩,落满了破败的星宿,猎户座的腰 带轻贱的簪在水面。要是我以履作舟涉水而过,不知可会惊起鸥鹭一群,响天的白羽一离空变成了箭雨,落在将军的桐花枝上。蒙尘的破布鞋且置一旁,我要用落凡 的银河濯洗泥污的赤脚。弟弟啊,吾弟,你在哪里。天上的水里的下弦月弯开释迦智目一双,两眼遥遥相望,所有的秘密洞穿,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告诉我。欲问吾 弟身在何。藕花深处抑杨柳堆烟之途?死水泡得我足色如乳胶白,碎步浮浮,一跨一沓都似乎在水中央,鱼们把我的皮屑,脱落的肌肉啄食。走了十步不到,我再也 行不了,弓腰扶着一棵紫荆树喘气。这树不知何德何能赢得市花之名,丧气到不得了,叶子一年四季都是青黄不接的颜色,黛啊翠啊这些颜色词它从未够资格穿上 身,那个花红不红紫不紫的,又干又扁,仿佛从未流出花蜜,从未丰润甘甜。正当花季的时候,花团如一树吊死的瘦骨伶仃的老处女乘春暖梳头弄髻,从没见过丧气 如斯的树。紫荆是我见过最不像生物的树,我不时身备界刀,忍不住要刮下那树皮色的脂粉,要那混凝土结成的枝干重见天日。紫荆树,你跟那些水门汀麻花柱,是 不是一家?但今夜,我要说,今夜。紫荆花在月下开得特别艳,苏摩用光华在嫩瓣画出我从未见过的兰紫色,嘿,我知你为自己随机的惊艳沾沾自喜。连我,今夜也 要你做依靠。

沿河一路,似行了几十年,好累。我弟我弟,你在何方。你会不会让那个河里的阿姨,偷偷抱去了。你妈姐弟四个,就那个阿姨最聪 明,三岁背唐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霜和月光都白白你那个好聪明阿姨说。你妈只会担水劈柴,沉默地过草垛,跟你那个阿姨一点不似。阿姨生的好靓,外 婆说阿女你真靓,眼珠亮晶晶又圆似两粒龙眼核,皮肤白胜瓷,红嘴文又细。你姐皮肤十足粗沙陶。他们姐妹几个都比不上你一个,加加埋埋都比不上。唉是不是有 鬼迷,又,是不是红颜,必招天妒。你才八岁那么个人仔,怎怪不给那大水冲了去呢。我们家前的那条河,不宽不深,但急到死,肥硕的照夜白在里面也站不住脚。 难怪是虚龄八岁的小小女孩儿。河未小到成溪,大又没大到江那样,水色从不清澄,没人看过那河底,但又不如黄河颜色有厚实的泥濁,这条河,就这样不温不火, 不紧不慢,日复日慢悠悠扶着不汤不水的颜色淌过,它的每一个弯转,都提醒人们它的平凡及不足挂齿。阿姨你呢个人中之凤,那个玉串样精致的身体,亮晶晶眼, 瓷白肌肤,文细红嘴,沉在那条不汤不水河的河床,真不抵。阿姨我没有见过你,你还在怨吗,恨那推你落河的谁谁谁吗?恨那生满苔藓的湿滑石阶嘛。呢你是不是 抱走我弟,要是请把他抱回来。我烧你一双红鸳鸯绣花鞋,阴丹士林旗袍翡翠头花。阿姨啊你是不是抱走了他。

其实不用担心呢我真傻,我弟,可 能你是踢球去了,三里外的球场,夜里没有灯,要一直摸黑回来。我到得家里,必看见你带回一身调皮的泥污,泄气的皮球,大堆的牢骚话,在春天的烂泥球场探头 探脑的饮管粗的蚯蚓。又,也许你是去了朋友家里玩那种穷一生都玩不完的电脑游戏,寻找青龙演偃月刀倚天屠龙剑。一脸光辉地履行勇者的任务。我左脚踏进家门 时你一定会扑向我,如数家珍地说你的历险。你如何从龙潭虎穴救回的貌美的异国公主,皇者之剑又怎样反射太阳之辉。我弟,你都会告诉我,你说是不是。可能你 是让一个爱唱歌的人邀去了,他一生注定要歌唱,他要你帮。点样帮点样帮。你要随他走。一开步,满头黑发落。二开步,你的蜜色皮肤连里面蓄了一年的阳光成块 剥落,三开步,宝石红的内脏跳出,一跃妆一朵湿濡的闪光 ,四开步,歌者云现在你得棚骨啦细路,不如你把脆响的白骨,比埋我。弟弟你一生都那么善良,你一定默默点了头,你的声带已经没了。发皮肉骨,歌者用你,作 了一个琴。你从来没听过自己唱歌,想不到第一次,那么好听。弓上绷直的发,扫到你发育没完全的声带,夭折的肌肉,易啊啊。我弟,你是不是变了那么一个琴, 在歌人双手之间以不完整饕客。喂。

快走到家时,迎面来了焦急的妈妈,好似没有看见我那样,直行直过。嗨如果丢了的是我你还会不会这样紧 张。妈妈不应我,一头栽进外面的夜色。我住的港式公营屋村,楼房七层高,四四方方棺材咁,多年来葬送不少人的身份和特征。在屋村范围内走到哪里都会遭建筑 物呆笨的线条围困包抄,一楼至七楼都一个样,因为每层楼都用相同的铸件砌就,叠积木那样叠上去,看来如一个个一模一样的额头,眉骨的位置一样那抬头纹一 样,里面装的也一样。住客都一个样,陈师奶黄师奶刘生张生都一样。黄林两家甚至连教仔的口吻也无有分别,全村对准顽皮马髅的枪口口径式样为一致的,哎你个 短命仔,睇你今晚无饭食就知死,正一干巴铲。全村人都这样闹仔,字数从不增不减。个个阿爸阿妈这样骂,个个仔都当他们唱歌好少理。全村的男女老幼都顶着同 一发型,春夏板寸,秋冬one-length。我偶尔电个发,便遭全村指摘,从此村内设施均不让我沾手,按电梯按钮都要用塑料袋包着手,对所有村人我要以 敬语称呼之,那管他是三岁小毛孩,我成了村内的贱民,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点。在如此千人一面的环境里我不入仙南铎也像陷进五里云雾,常常不知 谁是谁认不出哪是哪,同时目睹自己的指纹在雾里模糊。所以我在这里由细住到大却成天迷路,一次下午三点放学回家在屋村里天光转到天黑,跌撞于重复的排比的 风景之间,找到家时,家人已睡,大被盖过头,若已忘了我此人。兜兜转转之间,忙于流汗着急疲惫,我也差点忘了自己,只记得后楼梯一个个整齐的合格式的代表 楼层的黑色数字。

弟弟啊。我还没找到你。快到家了。走廊的拐角处坐了三四桌人高声歌唱且同时吃喝,神乎其技真如人人有两把口。在他们吞咽 歌声豪声饮笑语的间隙间我问那些喝到火红火绿的男人有没有见过我弟弟,他们忽然有默契地放下筷子,一个卤水蛋轱辘轱辘滚在地。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确 定了某种内容后同声说不知道。然后一起把口臭从我面前移到桌上一大金属锅边,里面咕嘟咕嘟冒泡煮什么好香,他们对着那锅紫黑哇哇声,我知我知,他们吃小 孩,未出世的死胎。他们又朝我不怀好意的笑,其中一个女人向我展示T恤上的窟窿,并不住以五指之力把它越撑越大,直至我看见她半个溃烂含脓的茄色乳头。我 抱起地上黑白相间的箭猪,掉头走,后面起哄的笑声是一堆骚动的死苍蝇缠在我发上。

家里静英英。弟弟不在。连妹妹都出去了,一个人没有。窗 外的月华亮得晃眼,甚至有点不友善了。一片及时的稀云把它罩住,云随飋而漾, 俨如在空中放旧了的无主棉铃,鱼丝一般坚韧,足以成为止血的伤疤,我手多多 把云撕下来,月忽的就暗了,我抬臂去摘,握在掌中的是发黑的头盖骨,一捏,即成灰。妈妈在楼下的大树旁,和妹妹把弟弟颈项上,拉着红藻状血丝的绳子,解下 来。



五花马,千金裘,蛾儿雪柳黄金镂,苹果笔记本,步步高dvd机,威而钢蓝精灵。扎彩铺里堆满各色纸品,种类之繁令人咋舌。我肢体小小的挪动总要以跌撞的代 价换得。触到冰冷的蜡光纸如摩挲死人脸,朱红雀蓝松叶绿之类鲜辣颜色,预告生命炎尽之后。殡仪馆的死人,总是画着比生前任何时候都浓的妆,最尾一次化妆, 总要化的好好睇睇。人断了气,油彩就可以大摇大摆,就此一次,不用附庸会出汗,发怒,皱眉的脸皮。然后安心在千度高温的猛火里干裂焦黑,于窝着蠕虫的沃泥 里溶化腐败,发出烂肉味。彩红彩绿的扎纸像太阳一样,快把我晒盲。老板怕我砸了人家身后的荣华富贵,连连扬手示意我离开。我说看看又怎么着。看你这金楼玉 柱乱生色,一放入那个铁皮小屋一烧,扎得几靓到头来不就一堆灰。还有啊,儒释道都没有叫人烧衣啊老细,你这不是骗人是什么。老板别过面,抬起地上半张桌子 大的纸坦克,又拿了双红烛出了门口。我问他你烧这给谁?他也不搭理。拿起一盒纸扎烧卖,白纸压成四方方,剪刀剪出浑浑圆的绿纸充青豆,拿起来真轻清,没有 一点湿气,多余的重量。我死后,天地是否摇身一变成白纸那样浅薄干净。从此只需意会,抛弃世界,拧掉多余的动作,咬嚼吞,视嗅闻。对一只苹果,省略牙齿交 吻的动作,食道的艰难,粉红胃袋的絮絮研磨,不移一步,直达甜美的核心。引诱夏娃的糖汁,跳过了青蛇,注入精神。那么生活可以扼死几许枝节,世界不用再被 暗哑的小麻烦以黄旧布条束住脚。不过话时话,这样的淡木木烧卖,真是揾鬼食。莫不道,他朝君体也相同啊。小姐你属木,命又硬,生命线快伸至腰间,好长命啊 你至少有八九十岁命啊。那个睇相佬五十多岁,睁着一对女人那样亮晶晶眼睛跟我说。

前路漫漫,九十岁,你说我要挨到几时。

天 花跌了什么在我头顶,痒得不得了。抬头望才知天花是扎纸铺里唯一不漆红色的地方,满地的彩色纸花纸人都照不亮上面发黑的木板,密封的天堂。头顶像有蚁咬, 好痕。摸摸头皮,已经长了无数疙瘩,小小的圆润光滑讨好指尖。火辣辣的很痒。宛如生了满头山棯。小时候暑假故乡的瓜田边有山棯,它们吵吵的,偷倚藤架。小 小紫浆果,舅婆管它们叫火炭仔。没有什么汁,好甜,每次路过山便都会吃。后来知道有种叫胭脂虫的圆轱辘小虫,通体酱紫,性喜伏于灌木枝上冒充甘果,还做戏 做全套的分泌粘甜的体液,跟山棯差不多样。整个身体没有器官,塞满一肚的白虫卵。不知我在吃山捻的时候曾把多少的胭脂虫吞下,让他们孵化再麻麻密密地锁满 支气管。从此我一见山棯就痒,连喉咙也痒,仿佛身体里所有瘦瘦的管道生满甜滴滴赘瘤。谁也好,请把这些无用的肉芽连同他们故作的媚态从我头上宛出,留下我 脑袋空空。我叫老板老板。没人应。只有过度的寂静憋出来的电流般的鸣咽声。

浮想联翩之间,冷不防踩中一纸马,马体高壮甚有盛唐遗风。马身 蒙上鲜红玻璃纸,桃红色绿色黄色装饰图案往马壳上贴,恰是花钿两面煎。我踩断纸马的一腿一尾,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板面露不悦,是是,可以理解,我弄坏人家 店里的东西,还搞搞震无帮衬。后生仔,那腿断了烂了不能卖了。“老板你急忒?它原来就不会跑腾,没了个腿又如何?断了的是我们的期望”。“细路”“我们冀 望从它身上知道形体,而形体失,就没用了,扫它去垃圾桶吧”“老细把它卖给我好吗?“ “不要钱,你,留下衣服”

我一丝不挂,抱着血红纸 马。低头看,阴毛都变得陌生。陌生人似乎更熟悉我身体,他们用五感进入我身,我的五感却困坐乏味的肌肉愁城。离开扎彩店,越走那纸马越热,随时都会烧着。 不知是不是那老板怀恨在心落了降头。我走三步看那纸马,走两步又看瞟瞟那纸马。越走越热我是抱着一怀虚火。燎燎的焚三焦。但玻璃纸上带沙的红光宁静如烟 波,我怎能对它生疑呢,它在我怀里那样乖。回头看看那光光红的铺头,老板不见了,店比刚才越发假十足模型胶屋,雕栏玉砌地划生者的歉咎到彼岸,店门前一双 扎彩童男童女妆着蜡光纸的虚华脸红红对我笑。店里燃着的劣质檀香很臭,笨重地盆卷愚黄色,烧炼恶菩提,闻得我好留恋现世。四下望望,才发现周围非常黑。街 道墨漆漆跟其他更黑的交错的巷接轨。扎彩铺是唯一的光源,太阳月亮缺席。连小小鼻屎大的星都隐沉。极目而望就得我一个人。无声在敲响玉磬,耳鸣处处扩散 开,一环环。

十步以外的东西完全看不清了因为实在黑。能看见的楼房,都是十多年前的式样,长长方方,十多层重复吟唱一样的小气窗户,水管 及灰色外墙。是最宜用来扼杀想象力建筑物。眼下的街道是从文明疲乏的灰嘴唇拉的长长的嚼到无味的香口胶,长远淡稀薄。两边建筑些许辛辣的棱角被反芻至血肉 模糊,变了黑团团的寒酸在路旁。我爱的人住在长街另一头,要见他必要经过黑里黑的夜路,这世人我又惊鬼又惊贼。我实在不敢。吾爱,真的,对不起。柏油路望 望我洒手拧头的怯懦样子,妖笑一声,挨欹高尖音跑到天边,死了,那街更长了。黑夜的纤索曳不到天光那头。我不会再见到白日了。我知道这里从没有昼日。眼眯 眯只见右手面一间大茶楼,三层,有大会堂那么大,人气一点无有,招牌上的字号青铜色。乌灯黑火楼上面看不见一个人,但隐隐有声声唤。时而高亢一点,退下去 时如半垂的眼目,几乎可以感到睫毛在手背念念扫。纸马盯住二楼,原来二楼的窗里点着暗兰色鬼火,饮茶鬼在自己的尸骨描画蓝莲花。埃及种的蓝莲,酿成酒喝了 飘飘然,四肢又面又软。女祭司干杯后迷迷糊糊跳神舞,清醒的人在她身后又拜又唱,眼珠游离粗黑眼线 : 阿努比斯!阿努比斯!我如那些鬼,歠醉餔薰,穷一生祭自身。二十岁前以为自己擅写能画,到头来发现自己是色盲,红绿不分,过马路看错灯,差点让撞死。用间 尺也画不成直线。常用的字不多于一百个。读小学的小表妹问我功课问的我口哑哑。

茶楼里不知有没有坐了爷爷,我从来没见过的爷爷,抛妻弃子 的男人。他离家时爸爸好小,上小学那时。爷爷做酒楼,会整广式点心,有些我听都未听过,例如猪润烧卖。爸爸说爷爷正一酒鬼,一天到晚抱住樽孖蒸喝, 年年过去,酒依旧清澄,酒精把爷爷的眼球腌的白濁。爷爷后来差不多半盲了。

是不是爷爷?二楼那鬼,向着我展示脸上欠了眼珠的两个窟窿。一直招我。乖孙乖孙。我抱抱。我穿过酒楼大门,门边铁栅倒在地上,全然是一从废铁枝了。

一 楼黑墨墨,依稀见得有钟,指针全断了,分不出长短针。行楼梯上二楼,木板支呀呀,好旧了纸马说。我踏一步镶在檀木上的裂口又深一些。上得二楼,二楼地上铺 了纸皮石,密密细,整整齐齐排出死人蓝色,殡仪灯笼的蓝色。四周放置台凳,没有一个人。锈得发黑的痰罐斜瞟着我看,里面干干的一滴水都没有,暗哑的黑色内 壁独自回应空洞。乖孙。乖孙,你来。爷爷坐在最黑哪个角落里,边叫我,边煽起蓝鬼火。你来。快来。我在爷爷纸白的脸上找不到眼珠,鬼火就在那两个窟窿鲽 出。爷爷唱支曲你听。凉风有信。秋月无边-----边。他越唱,我的口越干,及至到最后我口中没有一滴口水,说话时差点把舌头吞下去,舌苔像愤怒的赤目粒 粒饱开。爷爷跟我说乖孙你饿不饿。我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爷爷掀开上衣,就是那种白色的厨房佬衫,干净得丝毫人气都不占,条条衣纹宛如白拍子手上纸扇一 样洁净。你吃。爷爷递给我两个烧卖,冷的。跟他手一样。放倒口里我才发现我没了味觉了,我忍不住哇啦哇啦呕出包有指头的烧卖,泼了满地黄胆水,半个指甲插 在舌头暖红肉上,同但就是吞吐不出味道。爷爷刚才把烧卖收埋的地方,近着肝那里,破了一个大洞,里面半个烂肝,肿瘤层层绽开若山茶。我转身走,凉鞋面上的 十多个小银玲,一齐响了起来,是一城的艳妓妆罢顶着金步摇脂粉亭亭赘。耳根揉搓厌人的花枝招展。我回头看,爷爷的肩上伏了个人,是个皮色粉蓝的男子,刘海 疏软形如櫛,睫毛的影子映入眼底,吊稍眼角晕染粉红,那红花红粉染就,我一看就想起那些冷硬的深红如披旧盖头的茶果。男人看看我,又对爷爷媚笑,低低唱便 赏心乐事谁家园。忘了说,他有一个头,而且就只是一个头,粉颈根底虚空悠悠下潛。

离开茶楼,鬼火都睡了。独剩几个空鸟笼于窗前挂,有的用铁做,有的用竹和的泠仃的空心鸟骨。

再 找不到扎彩铺。街上只能是更黑。我一直走,一个暗影蹲在地上,差点被她绊倒。那女人四十上下,脸上隐隐蛤蟆色的斑点,夜里她的黑脸更黑。她木木的半蹲坐, 已经死了,口里叼住发臭腐坏的肥肉。我估计那肥肉本来放在旁边的石老虎的口里。那肥肉用来祭那白虎的------那石雕的百兽之王。其实那石头一点也不像 老虎,连眼耳口鼻都欠奉,只在大石上勾出弯弯的尾巴。倒像折手断脚的灰鹦鹉,了无生气的一旧肉,灰色羽毛辗作尘,红喙流不出鸟语那是血和口水。你知道吗隔 壁陈生那只红顶灰鹦鹉,好贵又会学人语,陈生好疼它,比自己个仔还亲,天天带它公园散步,睡觉都要放在身边。有一天陈生个仔把鹦鹉翅膀齐根用剪刀剪断,从 二十几楼丢落街。今天驚蟄, 春雷惊破满山毒。以前阿婆跪在大榕树下打小人,一打你小人脚,打到你有鞋不晓着。二打你小人口,打到你食饭都会呕。麻麻带我打小人好细个的时候,选个破 日,买猪血肥猪肉,润润那白虎口等它不会咬人,买份大白衣,烧了。 拿一只拖鞋,一块砖头,使劲打。周身病。婚外情。考试落第。人际关系欠佳。统统打扁扁敲碎。生活顿时甩开如蚤虱的诸多死结,人也轻松起来。在那张霉霉烂烂 的草纸上,绿线描绘的古人陋像旁边我睥见妈妈的名字。
那个死女人不见了,谁能告诉我那不是假的呢。我手抹了抹石虎口,上面腻满了珠黄肥油粒的无牙 的洞,还有发了臭的血,已是橡紫色。把命运的不能理解借动物的凶猛还魂,人就是这样。街越走越黑,连影子都沉吟在一色的鳗黑里,不露面。背后的空茶楼还依 依传出乖孙乖孙。你去边。飘呀飘的飘至我耳边。漾如烟线,好似麻麻葬礼上,火葬到尾声的时候,淡墨色细烟,断断续,续续断,慢慢把焦肉香从烟囱拖出抽出掏 出。我突然疯了似的跑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拔足的缘由,可能想在这条街烧盛一点点人气。

过一街口,一只手把我拦住。是个故去的女歌星,脸紫紫,半张的嘴唇黑色。她就地唱起来,黑水与歌词自涂了炭末的牙齿踉蹌而出,黑唇一路震。唱完了她就走。她头发好厚,仅有生命力的残余。

后来我又拔光了自己头发。




香港好热,热风跟了我一个小时的船程。到了澳门,还是成身汗。

到了澳门更热。汗没有停过。水分大面积地流失,却令人个更湿,同药引那样诱发更多。
赶到一小寺,里面供着我儿。

三 几个阿婆身穿玄色蜡光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轻松的道家常,一个个混濁的浮泡从她们乾瘪的嘴唇悃悃而出。我忍不住摸摸她们谷壳样的嘴。笑意全滑进她们 的唇纹里。她们围住一个桶。那高身錫桶水半满,插菊花,数有五六。黄色紫色菊花,非雪球非蟹爪,最普通的拜山菊,说不上名字来。水里习习煮婆婆的皱纹,酸 臭薄薄流,是那菊根已烂。挨尽了菊老荷枯几度秋。菊花在檀香炉灰边,比耄耋老得更快,馥香自管瓣瓣上扬,那黄那紫已没有激烈地干戈相向,各自背对背,困坐 愁城。唉,惜费尽三春,东风渡。

外面街市的热闹,慢慢随水下沉,和那腐败的菊根,姽嫿幽静兮,催那形态换。后来也没有声,只听见耳鸣,血流过耳朵。

寺 里一间间房,房里一排排神主牌,神主牌上照片一张张,有些好旧了,蒙蒙尘。家人可能很久没有来过,可能,移了民,可能。或者连家人朋友都死了,一针针钩断 个人的不朽。处处塔香昏昏烧,油灯滴滴亮,房里还是阴凉,看的我眼睛好冷,眼水干。油灯是古装片里看到那种,油拖灯芯拉着火。人死了,作古了,真是古了, 成历史的一坏土了,连油灯都有古意。房间都没有门,众生詵詵,随意来随意去。香炉余烬温温,让先人黑白照片吸饮。

未见天未出生的小儿,没 有神主牌,就一张纸,画满细长方格,名也没有,就叫血光。佛门也不得清静,一双双腿大张,流出烂熟樱桃红。一张张腿,也没有脸,只是成脚的血。一个身体换 一个身体。女人排排坐,等什么。等落仔。其中一个落仔前还在打机。无敌马里奥,人头碰砖头,叮叮叮,掉出好多金币,一滴血都没有,面不红气不喘,汗也无一 滴。小小儿女们,是不是如电视游戏里的红怪物,一团团模糊等着人踩,过了几步路,再生,几步路,细胞分裂,几步路,成形,复而在你身后喊,妈妈,是我。有 好多方法:用真空吸管吸,刮宫,打盐水,注射前列腺素,割腹取儿。上一辈就用崩大碗五花茶西瓜绿豆沙,至寒至凉。多么方便。为了不负责任我们发明了那么多 方法。杀一个人好像用剪刀采朵花般利落。嚓。嚓。坐我隔壁的女人,说那时我六个月才发现有病,开肚拿出那东西。宝宝满身血,好似湿水鸡仔。拿了出来医生说 要把她浸在水里,好在那个女来的,我老公恨仔。个女没有多久就死了,好过要在鋅盆里慢慢等饿死。那时我流了好多血。扫地阿婶话那些血,抹了就无问题,下一 个。

好难才找到你,你就是一行蝇头小字。你被搅碎,穿过我阴道飞出,变了七个字。哪个是你眼,哪个是你,没有手指的球状的手,哪个是你张 不开的嘴,注满粘液的鼻?“黄泉路上头不回,去一切苦厄阿弥陀“僧人的灰衣染炉灰,已是更不纯不清不楚的灰,具足戒的颜色。他大声念佛经,也听不清楚他说 的什么。万物为声,即鸣动的总和,念经声似乎不是来自声带的肉质,而是现世孤寂在沙燥的石化的喉咙上推刮,刮出珊瑚灰,落纷纷。干哑照亮房里的每个小角 落,明明灭灭如烛火。僧手里鈸又把烛花剪复剪,照住纸扎小蓝人笑,我望着僧人的寸头,和下面绝血的嘴唇,凸出如黄铜片带锋利边沿,金属的冷声,积在天花 板。所以室里更冷。地上大块绿方砖划出生锈棺材钉颜色,打在我儿身上,我的儿的身体像僵蚕了。从粉红变白。丁丁丁。和尚的唱念几时完,铜鈸敲得我头痛,阿 弥陀佛啊阿弥陀佛,经咒流入我体。沿着我儿独行的路。浓盐水沿着同一幽径,小朋友敲浆而过之处,冲洗到子宫,母亲的手抚皱你们的肉,那皮多么细,碰到空气 都会痛,何况炙人的浓盐液。像一千个大海的活火烧你们身,你们还没有见过火呢。盐水把你们铸成鲜红。薄荷而饮。杯里盏盏生红浪。眼里的微血管都爆裂,内脏 全扭碎。我明白了你们为什么叫血光,因为你们的父母满手血,因为要他们看他们推你们走的路,步步生滚烫沥青色恶莲。你的路就是他们的,一红一蓝重叠着,谁 道不是他朝君体也相同。你的父母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儿,牵着冷手,在菩萨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从此你们恨,跟你们的父母一样,跟所有人一样,恨。父母借你们 翻搅乳海,你们一端洒甘露一段煽毒火,最后你们的恨很纯粹,厚厚奶白色。僧人的经还没有念完,锵锵说着大道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潄过人的挤满 黄牙齿的口腔,竟成了像北京夜行动物馆里的倭蜂猴,两眼空空的,坐在假树枝上。(夜行动物馆五点收工。照明用的灯是长关的,剩下一盏盏暗红灯泡赶着动物活 动。)半梦半醒地看不见天明。绒毛揉散灯泡的红光,玻璃因缺乏清洁而生出白翳,小生物的大眼睛,还是空空的,以至连死亡之降临也看不见。晚上慈禧光绪,挂 着朝珠来。缺了眼珠的窟窿,一样双目空空。渡一切。如何渡。还要我给封利事与那僧。这样的经听得我眼睛发绿发蓝惧光。

外面的白石观音满了 尘,四处围满神主牌,鲜红的枣红的。 人造的彼岸近在咫尺,行两步路,便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可呢真如我们期望的那么直接干净,甚至于连蔓珠沙华都焚尽,沿路没有风 景。走着,发现连路也没有。俗諦义諦不二,根本空。心灭世灭何有蹊。观音后面一个小池,锦鲤黛水悠悠转,污物里互相推撞。有三条小小的,一条是你,一条是 我,一条呢,是我儿。远一点有金身地藏菩萨,匾额书“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旁边有个钟,善男信女过过往往,那钟我不敢敲。

出得到近门口 处,见有浅池两个,上罩拱形红铁条网。大大小小巴西龟伏在瓷砖上,有些比我双掌大,淡黄石绿撇出脸上花纹。拿硬币擲那些龟,擲中者,多福多寿,生生富贵。 真是好。有一个小龟,孩儿巴掌大,龟壳边沿崩了大块,里面装着的黑暗也没有流出来。里面的情况不知怎样,不过我肯定那小龟死了,壳都发暗了,已然不是有呼 吸的东西。龟壳前面有小滩墨绿稠浆,依稀可辨龟首和被拉长的颈项的形状。大龟们悠然的晒着太阳,他们如何以缓慢的步伐,笨重的不勤的四体,短厚的尾巴,把 幼小的同类从抵御性里扯出。也还不见血。从长圆的白卵到火焰状的固甲,肉从生到死,是由骨到骨。

大龟们,叠褶的皮间揣上虚构的国籍与假山及葡币周旋。温柔的草食者眼睛,不知望着何界。原来小龟残壳里填满了更小的蛆 ,肉生肉,变色变相,色无相相无色,园融无碍。大龟们还是,两颊大红不易色。

越 过寺门,外面的声音一下冲上来,各色各样的脑袋个个撞上来。闪着蜡光的橙,葱油烧味饭,傲直的剑兰,荒弃照相馆阳台的通花大门,琳琅满目像垃圾山傀俄崩坍 而下,打得我头钝痛一阵阵。鲜桃红色小发糕委身小小白瓷碗,连指甲油也不敢用的辣色,强撐手臂,啜饮碗沿,大咆哮。这样的东西真是揾鬼吃。我想起一张唱碟 的封套,卷头发女人,穿过金黄星星的中央的洞口,把身体挤往宇宙。脸上的表情跟二十年代的广告明星的一样,她是不是已预知面前的镜像,才摆出这样的姿势。 我儿的眼欠眼帘缺睫毛,雨花石黑洞洞,从碗沿看世界。

离开寺。各类冰冻饮料,用来灌醒身体。热啊。冻柠茶挟着寒毒,过甜的刀锋一直开到子 宫的创口。密密流血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绿色小凳子,因为我的孩子跟我一样喜欢树叶和湖水。他坐在那里等如他软软的手指的细枝,涨出新芽,月亮底下的水从蓝 色变成绿。一直等。妈妈我可以看到林花,春红吗?可以的,只要你一直等。妈妈我可以看到夜行动物园里,扎着暗朱神台灯的箭猪和眼镜猴吗?可以的,但你要 乖,要乖乖等。妈妈我可以看到那个木造的大种,无端敲响十二声吗?可以的。妈妈,我可以见你吗?可以的。只要你乖。你要等。

你别烧衣给他,他会留恋现世,投不了胎。连人世唯一的繫带都捏灭,还恋什么,还要留下吗。唯一的亲也黑布覆眼,三番四次不认你,不止天亮以前。你还要留?

他就一直等,很乖,也没有哭。因为声带还没长成。

手术时间不长。椅子一直从那时空着。椅脚压住我的小孩儿,睡过的地方。这里有很多酒精棉花。

他说妈妈,这是我看见的第一朵花。

竹取物语



竹取物语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日本古故事,结尾是这样的:

"輝夜姬乘飛車,同天人俱昇天際.身著羽衣,則返天人之性.俗世種種,無論喜怒哀樂之事,皆將忘卻.是超脫人間業障,俗世依情已不值一顧. "

跟那历尽红尘诸种难劫的补天余石,何其相似。

油麻地段的上海街就像庙街的死去的孪生兄弟,鼓着灰色大肚,里面翻搅黄黄白白的冷酱汤。街上没有什么人,但又不觉冷清。好几间刀庄,食具铺。大蒸笼。厚砧板。大块锌铁照不到人脸照鬼脸。

深红色小店三面墙上镶了木架,放满各色香枝,有等人高的檀香,斜斜倚墙。主要是檀香。其实也不是纯檀香,混了各种香料的木末,薰薰浮着,黄黄地拒绝门外的试探,和不知来去的汽车。老板身旁,几块沉香恹恹睡,连自己的香味都忘了。

想把线香铺放入新写的东西里。上网咨询其制法,不果。

看见了传说中的小狗,可爱非常。

可以思念的人,多了一个,呵呵。

过孔庙

北京的树,很多都很老,从它们的根到树梢,我就活了几世。孔庙的大丝柏,辩忠奸,电光闪闪。树上两个人头,朝珠垂到月夜里。震震。树干在你脸上扭出流水 纹,你一边摇头一边唱“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牙齿碎在喉头,牙龈发黑,裸露北风下。面圣时候如何说。几多功名。烂在鞋底下。
我丛石碑上闻到南方的臭气,进士,好多个,何许人,光绪年间,要上京。文以载道。石碑上没有你的名字。
你解开灰白长辫,潮气,烂菜叶,粉红扎纸,蚝油腥,八股,统统游弋而出,随着我颈上吊着木桶,绞上来。
我要烧那树。看你的脸被熏黑,爆出肉香,黑嘴唇里你慢慢道来:
“汝家何处?”

吉他不时拉紧你的肌腱 一,二,三,四,
手里的戒指吐气,复又沉没,
他垂下眼睛,
所以我知道左面是火,右面是口气和酒。
吉他不时拉紧你的肌腱 一,二,三,四,
跳进不停站的电梯,在你面前生命总太长,
丁,丁,上上落落,银色的门推开你的脸,
左眼和右眼,是你还是我的对面
喜相逢,
来来来
何不喝光自己的头发
吉他不时拉紧你的肌腱 一,二,三,四,
毛竹筷子
又长又直
请。罗汉松和搅动湖色的鱼龙
同你一起 摔死在山水的盘子里
手指头一个个红润发亮
这晚鸟羽淹没呕吐着的雪白人面
我说了与你不相干的名字
就走了
不知你死了没有

Wednesday, April 22, 2009

十进位和十退位




刚才看到一篇新闻,标题是1.2兆美元可以做什么, 有人说可以再打一场伊拉克战争,或者成立一个癌症基金。但是我们不是大国政府,作为一芥草民,兆这个数字实在是大的超过人们想像范围,变成抽象了。该贴的回复基本上是在争论兆到底有多少,一般认为是10的12次方,也有人认为是10的六次方,亦即一百万,连字典也没有统一解释,但是现在一般取前者为解释。

兆作为一以汉字表示的数学概念,代表一万个亿,后来我在网上搜索汉字的“十进制” (万位以上的是万进制)依次为:个,十,百,千,万, 亿,兆,京,垓,秭,穰,沟,涧,正,载,极,恒河沙,阿僧祇, 那由他,不可思议,无量。另外又有十退制,依次为:分、厘、毫、丝、忽、微、纤、沙、尘、埃、渺、莫、模糊、逡巡、须臾、瞬息、弹指、刹那、六德、空虚、清静。最大跟最小的都跟佛教有关系,大概是因为中国古时跟印度僧人交流了除了经卷佛学,也包括数学吧。我觉得到了最大或者最少了,就已经不是人数了,已经是另一境界了,都无所谓了。就空了。或者这样说,作为星斗市民,亿跟兆基本上对我来说一样,是个数字,是个能指的能指,两者互相抵消,就好像阿基米德要计算宇宙球体里沙的总数,数到最后沙和球体互相抵消,就空了。

Tuesday, April 21, 2009

日本通缉令



从另一个blog转来,博主说其像大竹伸朗作品 http://shinroohtake.jp/

Monday, April 13, 2009

杂杂

今天看到了一位艺术家的作品,跟有限期有关。食品上药品上的expired by 清楚明了刻下有用跟无用的分界线,也描画了物品状态一路走下坡的地图, 同时把个人生活和物品网入“客观”量化时间的格子里。偏偏有些东西,例如为了一次特别场合卖的衣服,为了朋友庆生卖的蜡烛,这些物品的有限期缠缠绵棉,有用跟无用的分界含糊不清,是不是巴塔耶的色情经济学再这里发生了作用,这些延搁/阉割了的消费。。。

另外,今天看到有人问一人份到底有多少?我因为爱吃所以爱煮,继承了祖母的遗传,我一般材料分量都是“随量”, 除非碰见了烘焙类我一直甚少接触的领域。如果我吃了两人份的菜肴(经常发生), 是不是我在烹饪的层面上就是两个人呢?我们对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理解是在否定的层面上, 也是面孔为代表的不可制约性,在烹饪世界里,你跟我,一人或二人,是建基于我跟你之间的相同处,甚至是连结,就像在一条绵延的面条上,这里切一刀,就是我的后面的就是他人的, 也是因为有了一个人的机制,所以第二人的出现才变的可能。这种强加于我自己和别人之间的绵延的统一,我称之为面条关系。

Friday, April 10, 2009

罗马斗兽场Vs上海市松江大學城立信會計學院教學樓


困兽斗

转自:http://www.post-concrete.com/blog/?p=567

Thursday, April 9, 2009

杂谈

早前看了Milk, 前几天看了饥饿 (Hunger), 后来又听到妹妹说她在今届香港电影节看了出四个小时长的哲古华拉电影,当我今天看到Bobby Sands 的生平的时候, 觉得我们对英雄和烈士的消耗量还是很大的,只要那个烈士不是自己的话。

今天看到一些在俄罗斯的流浪犬在生活中学会了跨越重重障碍,练就一身好本领,我想看看他们在城市里到底是怎么(地理上/心理上)定向的。

今天在某网站看见一名为“Venila Style”的拍照方式,基本上就是俯卧,脸朝上望镜头,屁股翘起,正面看屁股高于头部,罗宋此一新开发招牌拍照姿势比东亚少女的撑眼七分面V字手势明显强悍好几倍,在此连结(http://englishrussia.com/?p=2449)可以一睹俄国少女的vilena风采。奇怪的是, 我本着无知者无畏的信条在浩浩网络海洋寻找有关Venila-style的资料,发现搜到的资料大部分来自中文网站,我要调查下,唔唔唔唔。

Tuesday, April 7, 2009

他们都说这个庙有鬼,这个庙里面的神都是鬼。这里所有的木头都被漆成大红,不是现世的颜色。上面有金色大字,我只知道是中文,那些字手掌那么大,我知道是中文,那些字我都认识,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们是音乐家,带着黑色帽子的男人说。他跟另外一个带眼镜的光头男人坐在桌子旁边,用不同的条状物,绳子,黑色的宽带子,在不同的东西周围打结。
我从庙里出来就浑身寒气。我们尽量不说话,黑帽子男人说。

他们有很多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寄住在我的房子里。我自己住小房间,他们住的房间, 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另外一个戴着红帽子的男人,拿出来半个房间长的黑色拐杖,绕过半个房间去勾黑帽男人的腿。

Monday, April 6, 2009

梅毒

一种疾病把哲学界从深山出来的莽夫和清末傀儡天子连在一起。

看同治的病历的时候看到“走马牙疳” 一词,本来以为是牙周病,但是病征非常吓人,不只是牙痛那么简单。

Sunday, April 5, 2009

计划

数着数着可能会让它们变少,每天吃着的豌豆,第二天还是出现在她的餐桌前。

那个房间连地板都没有,就是一个坑坑洼洼的泥地上面罩着几面墙,一个屋顶。泥地上面深深插着铁架床, 她爬下床去看,一条蚯蚓正在探头,离头一两寸的地方有个淡粉色环。

她叫身边的他把它们都弄走,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是谁,或者他旁边还有多少个他。

在他的手掌底下她的脸跟蚯蚓越来越近,直到他们彼此都意识到,他们嘴唇的质感的相似。她的腿慢慢伸向床脚/墙角,墙上花花绿绿的,突然一条碗口粗的蚯蚓啪嗒啪嗒的,因为房顶抵受不住它的重量而掉下来,它想一个饱胀,外露的胃重重的塌在她的棉被上,蚯蚓身体湿滑,血丝一根根。

Night Butterflies



昨天晚上看了比利时动画大师Raoul Servais的合缉。这张dvd去年我就买了,那时侯被封面上的夜之蝶("Nachtvlinders" /"Nocturnal Butterflies")的精美剧照吸引,才掏了钱买高于市价一倍的价钱把它收归门下。夜之蝶是Raoul Servais的后期作品,有别于Raoul Servais早期政治味浓, 批判战争和媒体对话语的控制,作品如 To Speak or Not to Speak (1970) 或者Operation X-70都属此类。作为对比利时超现实大师Paul delvaux的致敬/挽歌,夜之蝶把Harpya (Raoul Servais 1979年半动画作品,该作品获得同年康城电影节最佳短片)的半动画半电影。

等下再讲。

ps. 搜了下夜之蝶的影评,竟然有人说夜之蝶是Raoul Servais跟Paul delvaux合作的作品,他老人家分分钟从棺材弹起,哎。


碟内另一作品Harpya也是一佳作,并曾获得1979年康城电影节的最佳短片奖。

Thursday, April 2, 2009

法定喝酒年龄地图





在夜生活网站Sloshspot看到的法定喝酒年龄世界地图,颜色越深代表年龄越大。给个世界地图大家对照下。